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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水溶青冥(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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逃走的希望破滅後,我一邊咬牙切齒地詛咒和尚道士,一邊思考新的辦法。看水溶的反應,入王府為妾是不可能的了,我也不想變成第二個趙姨娘。一連三天,水溶沒有再出現,惜春就住在我隔壁,時常過來下下棋,談談佛理。我好歹也是在太虛幻境諸多仙子的呵護下成長起來的小妖神,耳濡目染的東西就夠和惜春談上好多年了。紫鵑看我的表情都怪怪的,每次進門都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,見了我就焉了下去,垂頭喪氣的。

這日用完早餐,閑來無聊,我眨巴著眼睛問道:“紫鵑,你有心事?”

紫鵑一楞,臉上表情多變,終是咬牙道:“姑娘,這話我本不該說。前些年,你因著寶二爺,受了太多委屈,差點香消玉殞。如今你好不容易活了過來,紫鵑只求姑娘一生平安。王爺雖然是好人,對姑娘也不是沒有心,只是王府人口眾多,是非也多,我怕姑娘過去了又受苦。”

我沒想到紫鵑會想到這些,一時啞口無言,水溶也說,降珠姐姐這樣的人,不該自我貶低。

思索良久,我擡頭看著紫鵑,正色道:“這一次,我決不會讓自己委屈。天下這麽大,水溶未必就是我的良人。”

“誰在外面?”一聲輕響,紫鵑驚呼,急忙追了出去。站在門口,並未見人影,紫鵑回頭一臉擔憂,“姑娘,難道有人監視著我們?”

“那倒未必,或許只是意外,我們先不要自己嚇自己。”望著園中的那棵海棠樹,花蕊輕搖,遙指樹後,我想我知道是誰,“更何況,這別院我們只是暫居,很快就會離開。”

“姑娘說的對,是我多慮了。”

“幾日未見惜春,我們去她那兒坐坐吧!”似是無意,忽略樹後的那道身影,轉身向院外走去。

惜春的院子與我的院子只是一墻之隔,但是卻如兩個世界。屋子裏暗沈的眼色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,儼然一個佛堂,房中唯一的亮色便是那供奉這的佛像和佛前的燭火。

“惜春,你這屋子如何這般沈重?”終是忍不住問了。

惜春毫不猶豫地下了一子,笑道:“我本是出家人,這顏色正好!”

紫鵑為我們一人端上一杯熱茶,道:“姑娘,你還不知道吧!這房中明明好好的,是四姑娘求王爺換上這些東西的。”

“四丫頭,修道修的是心,而不是身,何必如此委屈自己。”

“姐姐說的有道理。”惜春一楞,隨即苦笑道,“只是這些年世事紛擾,我何曾好好修過心,只好先修修身。”

看著惜春日漸成熟的面容,我突然想到她如今也不過才十五歲,當日修佛不過是逃避即將到來的禍端,在這個多事的年紀,如何能靜下心來,更何況當日的親友各遭劫難,她又如何放得下。

“可想過還俗?”放下茶杯,我問。清風吹來,吹散了一室的生意。

入夜,紫鵑無聲地伺候我睡下,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。惜春不願還俗,她說,連妙玉那樣的人都免不了一劫,更何況世人?再則,人固有一死,身前再多的富貴繁榮,死後都是一無所有,像老祖宗那樣享樂一生的人,死後還不是任由兒孫折騰,何必呢?活著雖累,念佛至少能讓她心安。

正想得出神,不料房門被打開,晚風習習,一股寒意撲來,我試探地喚了聲”紫鵑?”

無人回應,起身下床,拿了一支燭火,緩步向門口走去。擡起垂下的紗帳,一雙有力的手拽住我的手腕,手中的燭臺落地,火滅,還未來得及反應,便被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,淡淡的蘭花香縈繞鼻尖。

“水溶。”我試著推了推他,沒能推動,問著他滿身的酒氣,問道,“你喝酒了?”

“你可知,你是唯一一個直喚我名字的人。”良久,耳旁傳來若有似無的氣息。

不屑地撇撇嘴,真小氣,道“以後不喚便是。”

“不,這樣很好!”他急忙打斷我,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緊了,“我早已聽說過你的才名,也曾遙遙見過你幾次,只是那時候你有一群姐妹相伴,又和寶玉惺惺相惜,我以為你終會嫁給他,所以我不願打擾你。”

“三年前,我從南邊回來,便聽說寶玉娶了薛家的小姐,我當時是高興的,我向政老打聽你,他卻告訴我你已經死了。”

水溶的敘述中帶著濃重的傷感,我不由得心口一滯,降珠姐姐一生眼中,心中只有寶玉,不想原來園子外面還有一個人念著她。她丟了寶玉,卻也讓水溶失了她,命運的循環總是如此捉弄人。

“黛玉,難道我真的比不上寶玉嗎?”

“不要提他!”幾乎是吼出來的,不知道為什麽,三年後,我可以幫寶釵,卻仍然不能心平氣和地和人討論寶玉。

黑暗中,我看不清他的表情,想了想道:“黛玉已經死了,我是瀟兒。”

“瀟兒?”同樣的字,為什麽從他口中吐出來會有異樣的感覺,那是我不曾經歷的。

思索良久,他終於擡首看著我,笑道:“這個名字不錯,很適合現在的你。”

“水溶,你有妻室的。”我垂下眼,一字一句地說道,“無論是黛玉,還是瀟兒,都不會做妾。不然,黛玉不會含恨而終。”

他定定地看著我,神色覆雜,倏爾粲然一笑,放開我作揖道:“水溶多有得罪,林姑娘莫怪。”

當時我是想告訴水溶,兩個人就算再情投意合,一旦錯過了最佳的時間,有了阻礙,與其執著,不如放手。可是後來水溶告訴我,正是這個晚上讓他開始懷疑我的真實身份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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